在這些激蕩的日月里,生活的戲劇常常一幕緊接著一幕,令人目不暇接。誰也想不到,金光亮家的二錘參軍走了沒幾天,他們的鄰居金俊文一大家人又迎接了金富的歸來。金村人議論的話題立刻又從二錘轉移到金富的身上了。
外出半年多毫無音訊的金富,突然回到了雙水村,這本身就是一條新聞。更何況,金俊文家的這個大小子,象個人物一樣,神氣活現地出現在大家的面前,不能不使村民們對這個過去不成器的家伙刮目相看。
金富完全成了另外一副樣子。一身時新衣服,頭發披散在脖項里,大蛤蟆眼鏡遮住了半個臉,腳上象金光明一樣登著锃亮的皮鞋。口音也變了,把豬肉說成“大肉”,把金俊武改叫“二叔”,而不叫“二爸”了。但更重要的是,據說這家伙帶回來了許多值錢的東西,衣服、手表、錄音機和各種人們還叫不出名堂的新玩意兒;光布匹聽說就有幾大捆!至于錢,有人看見他隨手就能在口袋里抓出一大把來。全村人又一次被驚得目瞪口呆。如果說金光亮成了“政治暴發戶”。那么金俊文就成了雙水村的“經濟暴發戶”。人們紛紛議論,這兩家人猛一下紅火成這等光景,或許是因為挪了宅第的原因?當初田福堂把他們從哭咽河住處往金家灣前村趕的時候,這兩家人還哭鼻流水,舍不得當年米陰陽看下的風水寶地呢!現在看來,雙水村真正的風水寶地倒是他們現在住的這地方。有的人十分遺撼當年沒搶先把自己的家安在那里……這些大里,村中各處的閑話中心,又充滿新奇和激動,把雙水村新崛起的人物金富圍在人堆中間,吸他的進口外國煙,聽他眉飛色舞講敘大地方的景致。金富盡管把牛皮吹破了,但有些沒見過世面的莊稼人對這些不著邊際的神話仍然信以為真。金富吹噓說他到中南海和華國鋒下過了三盤棋。第一盤他贏了,第二盤華國鋒贏了,第三盤他和華國鋒下了個和棋,結果雙方不分輸贏握手言和……有人問他:“你坐過火車沒?”
金富揚起頭自負地哈哈一笑說:“火車算個球!我常坐的是飛機!兩月前,我坐飛機就從咱們雙水村上空飛過。我當時把頭探出來一看,我媽正在哭咽河里洗衣裳哩!田萬江大叔吆一群牲靈在田家圪嶗的土坡上往下走;還聽見廟坪山玉米地里鋤草的婆姨女子笑得咯呱呱的……”
啊啊!所有的人都不由不張開了嘴巴。他們想不到眼前這個人曾經在空中就已經回了一次雙水村。
沒有多少天,金俊文和他的兒子就在前后村莊中名聲大震。他們的錢財引得許多人家托起媒人,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金富;金富不行,就是嫁給金富的弟弟金強也可以。這陣勢立刻把金俊文也變成了個人物。這些天來,他穿戴著兒子帶回來的“外路貨”,不時滿臉榮耀地出現在公眾面前,那神氣很快使人們聯想起不久前的金光亮。俊文也已經把旱煙鍋撇在家里,出門拿著帶嘴紙煙,見人就散。遇上有人給他的兒子說媒提親,他總是矜持地笑笑,說:“這是娃娃們的事嘛,不得由他們自己作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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